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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四章 井上之约(1 / 2)

回去后的汤明达,辗转一夜,诸多计较思量过后,晨起便收拾行装。

第二日,便有日本人上门接了儿子去日本人开办的学校,其妻许氏早吓得脸色惨白,又毫无办法,只握着手帕哭倒在汤明达怀里,拍打他的手臂,涕泪涟涟一遍遍催问:这可如何是好?

“俞兄,小弟这些年承您关照许多,您之人品操守小弟也是钦佩之至。如今承您引荐予日本人,汤某心下感激。这点干货,您别嫌少,留下给嫂子滋补用,极好的。

只是日本人这事,您好歹给指条活路,小儿尚小,去日本学校就读,小弟这心里,如何能放得下?而且这、这也过于强求了,德国人在时,哪有这样的手段?”汤明达焦急之下只能去寻行会的俞老板。

“汤老弟,事易时移,如今早不是当年德国人在时的光景了。按说,咱们的地界,如何能轮到他们作威作福?可偏偏就是,走了德国人,来了日本人,你我做点小买卖,这乱世里,能护住家人活下去,已是不易。可怎么护?你得低头啊。家国大义,愚兄,有心无力,也实在没这份见识。

实不相瞒,表面上看,愚兄得日本人关照,合作良多,可愚兄之产业,多半已入日本人彀中。咱们世代居于此,家人产业都在此处,又能逃到哪儿去?就是逃了,去了别处又怎样?现下就连上海,也是日本人的天下,咱们也想开点吧。

你我相交多年,为兄是实在欣赏贤弟之人品,如今年景不好,咱们兄弟不说这个。东西快拿走,莫污了你我二人多年情谊。”相交多年的俞老板也推心置腹,拍了拍汤明达的肩。

“说好听了是‘韬光养晦’,说不好听了就是‘缩头乌龟’。走了德国人,又来了日本人,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!......这点心意您若是不收,就是嫌弃小弟了!小弟准备明日就启程回乡,此去不知多些日子才能回,近期就有劳俞兄多多关照拙荆和犬子。”汤明达着意拜谢了俞老板,自知自家情况与俞老板不同,却又明说不得,只在心里窝火。

“这个为兄自当尽力,你放心就是,回头我就让你嫂子每两天去看弟妹一回,弟妹有事,随时打电话来,我马上过去。只是老弟此去千万想开点,不就是挨点骂,忍忍就过去了。所谓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”俞老板复又点燃一根烟,愁思更浓。

......

“我知你不愿,可你瞧瞧咱们行会的于会长,于家倒是树大根深、家国天下,还不是一样?稍微反抗了一下,就被当场崩了,成了警示我们这些猴的鸡。日本人呐,跟德国人比,都不算个人!可人死了,就什么都没了,咱自己得想开点不是?”相交多年,汤明达性情豁达,俞老板的确是不舍,于是观其神色,继续规劝。

“些许钱财,咱们能忍得,家父他们在胶东根深蒂固多少年,怕是忍不得。”和日本人接触不上,他愁。如今接触上了,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,汤明达感到深深的、被人扼住喉咙的恐惧。

隔日,汤明达去了日本司令部,取了田中要代为转交的信件。回家才发现妻子泪水涟涟,哭诉儿子又被日本学校的人强行带走,且不准请假。

明白日本人是要留下妻儿作质,遂好言宽慰一番,交代一下渔货行的事,轻车简从即刻出发去往码头。

甲板上寒风凛冽,咸湿的海风扑面刮来,虽说胶东的海风都是一个味儿,但家乡的风总是比别处更让人熟悉些。

常年不归家的游子,近乡情更怯。故乡的温暖不仅是风物,还有人。码头上的老熟人不住的热情打招呼:

“少爷回来啦?是啊

“少爷可是许久没回来啦! 福叔好。

家里都好吗? 都好都好。

怎么没带孙少爷回来? 她们等过年时才回。

汤老爷该高兴啦! 嘿嘿……”

到得码头,卫所的管事兄弟惊喜得上前抱拳:“少爷回来了?怎得如此仓促?属下并未接到消息!老爷可知晓?”

“父亲不知,事出突然。走吧,父亲可在卫所?”汤明达揽过管事后背。

“在的在的,最近日本人一直不安分,为便宜处理突发事件,老爷白日里都歇在卫所。”

“不安份?”

“是啊!前些日子大小姐归家,从咱们港走的,正遇到一队日本兵看出来她两人的女扮男装,差点起了冲突。当日大少爷自己来接人,又没带家伙什,若不是老爷去的及时,后果不堪设想。从那以后,老爷让咱们时时警醒。”

“日本人又往南海卫增员了?”

“是。甚是烦人!”

“父亲!儿回来了,您身子骨可还好?”汤明达熟门熟路奔向卫所正堂,欲跪下行礼又被父亲挽住手臂。看着父亲沉稳却越发沧桑的样子,汤明达热泪盈眶。

汤元龙怔了一下,原以为儿子一家可以缓行晚归,回家过个年。满心的欢喜却在看向儿子身后空荡荡后,迟疑一瞬。

“你这是……自己回来的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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